到了後來,仁哥一直關注我的動態,我知道他的擔憂,我也相信,能約得出來的朋友,願意用實質的行為去認識我的朋友,都比較真實。
仁哥告訴我,我終於願意去面對我應該要完成的課題,他很替我感到高興,我終於肯了解,我對於文化傳承的執著,他很支持我,他說我也有個冰櫃,讓我可以冷靜。
是的。
他看得很透徹。
我很少會在一個人面前,像是被剝光了盔甲一樣,被看得那麼真實、那麼透徹,他的一言一語都在提醒我,我所擁有的美好一直都在,我應該去經營,如同阿雙一樣。
我很驚訝。
雖然他口口聲聲的喊我老師,但我知道,他才是我人生的老師,他一步步的指引我,當我談到東港的文化、當我提到音樂與文學,他的反應都讓我知道他看見我眼神中閃耀的光芒。
他大笑,他告訴我:「妳很適合去做文化。」
「妳很聰明,我第一次見到妳就知道,我知道妳會不同凡響,但是不要困住自己,執著沒有不好,但如果這個執著讓妳不快樂,那麼,看見水溝,就把這執著丟掉吧!」
「妳的聰明,會讓妳更上一層樓,我相信以後再見到妳,妳也許會是個老闆,我就得叫你小淇老闆。」
我大笑,我說,我沒想這麼遠。
「對!就是不應該想這麼遠,把眼前的目標完成,再想下一件事情,人生就是這樣。」
「只有完成了一個目標,給自己一個成就感,妳才會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。如果連眼前的目標都不能完成,妳沒有下一步。」
我終於寬慰的笑了。
他從我失戀的時候就認識了我,他是原住民,他是排灣族,但是他看見的那個我,卻比其他人看見的我還要清晰明瞭,他告訴我,如果音樂與文學能給你快樂,那就去執著它吧!有何不可?原住民不是樂天,只是不願意去想太多。想太多沒有錯,但妳困在情緒裡就是錯誤,為什麼妳覺得去王爺廟妳會安定下來?因為那是妳的信仰,因為妳在那邊,妳可以感覺到自己是可以沈靜下來的,那就是妳。
高雄太亂,我待不下去。
是!高雄很亂,但妳為什麼會只想回來東港?
跟仁哥的對談中,他提出了很多個「為什麼?」
這是一個人剛出生時,會一直詢問的問題。
我忽然想起我小時候看過的一部動畫,叫做十萬個為什麼。我會一直記得,是因為我真的很愛問為什麼?我常常問的就是為什麼?大人們偶爾會細心解釋、偶爾累了就說小孩子不要問這麼多。
但對我來說,保持好奇,是認識世界的方式。
一如我看《背對哈瓦那》那時,從書上看見綺貞說她在馬奎斯的《百年孤寂》時說到:「世界太新,所有的事物,都需要用手去指。」
我不懂語言的時候,我只會噫噫啊啊的用手去指,當我知道那些事物有名字了,我才懂得要求。
都是反思啊!
我想起我國小念書時,老師諄諄教誨,要我們懂得睡前回想一整天發生過的事情,然後好好反省,哪裡不好、哪裡做得很好,好的,就鼓勵自己、激勵自己,不好的,就反省自己、鞭策自己。
我一直到國中,都是這麼做的,怎麼一離開屏東我就忘記了呢?
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。
不能這樣。
蘇打綠的青峰說過:「幸福就是,不因為去追求過多的幸福,而感到不幸福。」
你知道他想說什麼嗎?後來我才懂,他要我們懂得珍惜與知足。這是當頭棒喝!
幸福額度裡,他很直接,他把所有可能的不幸福都告訴我們了。是,愛不到那個人,該恨嗎?出門要豪華車或隨緣份?如果達不到你要的,要扔嗎?
有一部電影叫做《我就要你好好的》,威爾說:「妳可以的,妳可以做到任何事。」威爾離開了,但愛就是這樣,愛的力量很強大,它無法讓妳可以豐衣足食、無法左右生死,但它可以滿足妳心靈。
如同仁哥與阿雙一直鼓勵我,我還是擁有很多,我應該珍惜與經營一樣。
我對文字有敏銳度、我對音樂有特殊的熱情、我對攝影有不同的角度,為什麼不努力?
仁哥問我:「為什麼不投資自己?」
我回答不出任何答案。
我荒廢自己太久了,久到我都忘記自己是誰。
「的確,人偶爾會忘記自己、丟棄自己,但是妳要知道並且相信自己的心,保留好的那一部分,妳的心就會帶妳前往生命的出口。」
「妳這麼漂亮,對我們來說,妳對音樂又有天份,為什麼要放棄這些?」
我忽然間獲得了很多很多的力量。
是啊!怎麼可以?
後來仁哥問我:「妳現在都沒交男朋友啊?」我笑了。我說:「一個人生活沒有不好,感情並不急。」他認同的點了點頭。
如同他所說,若是妳的執著是火焰,將會燒傷妳的肌膚,就不要堅持去拿它了,這不是逃避,而是妳知道在妳沒有萬全的措施下,妳會傷害到自己,等妳有能力了、有保護措施了,再去做這件事情,妳才會更知道什麼樣的決定是正確的。
不要被情緒影響。給自己一個冷凍庫。就像我一樣,當我被工作影醒到情緒,我會先放著,我會說我去冰櫃,摸摸冰塊、降降溫,讓自己冷靜了,再回來去思考這些脈絡,適時的將自己抽離當下的情緒,才能把事情做好。
我說:「這方法很特別。」
他說:「人生充滿著挑戰,每天起床很累很想睡,但如果妳把它想成是跟瞌睡蟲挑戰,跟他說我一定要起來,這不是很有趣嗎?工作不開心、努力了卻依然無法做到,這已經不是妳的問題了,妳盡力了,妳不開心,那就走吧!去找一份適合妳、而妳也快樂的工作就好了。」
我忽然感到興趣。
他叫我老師,但在這一刻,身為原住民的他,想法比我還要更寬宥,我非常的快樂,這是一個非常有意義的對談,他所提醒我的,其實原來都是以前阿雙鼓勵我的。
他說:「以前看得出來那個煮菜阿姨看妳時,眼神裡的擔心,很明顯,我這麼說妳不要介意。但是後來她對妳已經可以開心的笑了。妳的失戀分了四個階段,第一個階段是妳責怪他,第二個階段是妳責怪自己,第三個階段最長,」他在桌上畫圈圈說著:「妳偶爾會因為回到第一或是第二階段,但是現在不一樣了,妳開始回到自己身上,妳想要完成學業,妳開始把第三階段放棄的自己,都給自己一個交代。這樣很好!」
我點點頭,我的感動與滿足無法言喻。
原來在這個網路時代,以為所有人都會因為我的文字而對我產生曲解,但仍然有人能看出,我的不同。
他笑著說:「我是過來人啊!」接著點起一根煙。
謝謝你。
雖然你總是叫我老師,但是,你才是我人生中的導師。